_祈祀

√铁三角的雨村生活

√土匪小吴，智斗大妈

人间烟火03

【灯语】

九月一过，山里的天气就开始慢慢转凉，天也一天比一天黑的早，六点一过，夜色就席卷了整个村落。

闷油瓶巡山回来的时间不固定，有时傍晚回，到家正赶上饭点，有时半夜回，我经常睡着睡着伸手一摸，旁边就悄无声息的多了个人，一开始还会被吓到，次数多了就习惯了，拍拍他继续睡。不过据我和胖子的不完全统计，闷油瓶的回家时间大多集中在晚上。

雨村的时间流逝的很慢，我和胖子经常处在闲的发慌的状态里。我这人一没事做就有闲心整点风花雪月的事，在院子里逛了一圈，突发奇想要在家门口装盏灯。

我把这想法和胖子一说，胖子大叫道，“天真你吃错药了吧，家门口装盏灯亮着给谁看啊！”

我说:“给小哥啊。”

胖子就不说话了。

我想起我小时候，我爸每次去上夜班，我妈总会给他留一盏客厅的灯再哄我去睡觉。那时家里装的还不是日光灯，灯光是暖黄色的，从家楼下往上看，万籁俱寂中一颗豆大的灯火在夜幕中闪动，那是“等你回家”的信号。

不知道闷油瓶走过的漫长岁月中有没有谁曾为他留过一盏灯，如果有，那便再好不过，如果没有，我想就由我和胖子来开这个先例。

无需多言，胖子知道我的心思，趁着小哥去巡山，我俩收拾收拾便开车去镇上的灯具批发市场。永远不要小看了城乡结合部的市场，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这里都有。

胖子拿了个迪厅灯在手上东瞧瞧西看看，老板马上过来非常热情地介绍:“哎唷这位胖帅哥，您看的这款可是好东西，这灯可使用蓝牙连接播放音乐，手机操控切歌自如，还有移动充电功能，灯头可以旋转，灯光颜色声控变化，是我们店刚进的新货，用上它，马上就能成为潮流达人！”边说还边打开试用灯展示给我们看。

胖子明显非常心动，对我道:“天真，要不咱就买这个吧，装在家门口，晚上我还能召集几个同伴在院子里跳广场舞。”

我一看那五颜六色的灯光转来转去就脑壳疼，心说胖子这审美水平真是日渐低下，忙示意老板把灯关上，道:“你正常点行不？你当咱们家是老年迪厅啊，真买这么个灯回家去，我不抽你小哥也得抽你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小哥不喜欢这款？”胖子不服气道，“说不定人小哥也有一颗劲歌热舞的心，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，成天过得跟个老大爷一样。”

我说:“小哥有没有劲歌热舞的心我不知道，隔壁老刘一定没有，你要敢在院子里跳迪斯科，他立马就黏黏糊糊地找上门来了。”

胖子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就打退堂鼓了，他生平最烦老刘这种磨磨叽叽的人，但我们还租着人家的储藏室，不好翻脸，只得忍气吞声。

那老板不死心，又给我们推荐了好几款“新款灯具”，我看都不看，直接告诉他我要最普通的暖光灯。

一盏暖光灯只要几十块钱，比起他给我们推荐的价格上百的灯具自然便宜了不少，老板少赚了一笔，看我相当不顺眼。我才懒得理他，心说就你这推销水平，跟老子当年当奸商的时候比简直差太多了。

难得来一回镇上，我和胖子都想找点乐子，在饭馆里吃了午饭，又去按了个脚，天都快黑了才慢悠悠地到家。

闷油瓶还没回来，胖子把灯的包装拆了，安在院子大门上方，线路牵到大厅里，我打开开关，暖黄色的灯光在渐浓的夜色中安静亮起，非常安宁静谧，我们住的这个小楼，家的味道越来越浓厚了。

隔壁大妈吃完晚饭出来遛弯，看到我们新安了盏灯又来找茬，说是半夜门口点灯不吉利，容易招来孤魂野鬼，会连累她家出现灾祸。

开玩笑，我和胖子斗都不知道下过多少个，鬼打墙都遇上过，还会怕这种东西？更何况家里还有小哥这尊大佛镇着，就算有鬼来，也只有被收拾的份。我让胖子和她吵，自己挥挥手回房休息。

胖子在福建住了一段时间，学了不少本地方言，他还挺会学以致用，一口方言和京片子夹杂着就开始骂街，把隔壁大妈气得够呛，我听动静感觉胖子要吵赢了，正想去洗澡，结果就听胖子一声怒吼:“我操你大爷！”
 
我心说怎么回事？赶紧去院子里看情况，胖子满脸怒容，一见我就破口大骂道:“操！天真，这臭婆娘他妈的把我们灯的线给剪了！要不是胖爷我从来不打女人，老子今天就让她体验一下什么叫血光之灾！”

隔壁大妈拿着把剪刀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们，我一下子就火了。我真正发火时是不说话的，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大妈看，面色阴沉得吓人。

隔壁大妈给我看得心虚，开始色厉内茬地骂街:“怎么着！你还想打人不成！”

我打了个响指，叫道:“小满哥，来！”

小满哥从楼上一溜烟下来，缓缓地走到我身边，伏低身子，两爪踞地，发出低沉的咆哮。它是我爷爷训出的狗王，在吴家是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，气势非常足。隔壁大妈马上就慌了，倒退几步嚎道:“救命啊！杀人啦！这几个土匪要放狗咬人啦！”

“刚刚是谁先挑事你心里清楚。”我点了根烟吸了一口，冷笑道，“平日我看在都是邻居的份上懒得跟你吵，但这不代表我脾气好，你最好别把我逼急了，不然我也不介意让你看一下真正的土匪做派是怎样的。”

大妈愣愣地看着我，看她的表情我知道她被我唬住了。

胖子大喝一声:“你当你是剿匪大队大队长吗？还不滚！”

大妈吓得半死，赶紧骂骂咧咧地跑了，我预感近期她是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。

胖子在她身后“呸”了一声，拍拍我肩膀道，“行啊天真，黑社会装得有模有样的，看来是深得小哥影帝真传啊！”

“一般一般，世界第三。”我朝他拱拱手，又撸了把小满哥油光水滑的毛发，“这事小满哥功不可没，不过你可别说出去，要让我二叔他老人家知道我用我们老吴家的狗王威胁隔壁大妈，肯定要被他骂死。”

小满哥看我一眼，狗眼中写满无奈，回房间看电视去了。

我和胖子检查了一下接灯的电线，已经完全被剪断了，所幸家里还有备用的，就是更换要费点功夫。我俩齐心协力，叮叮咣咣一阵把灯重新接通，此时夜已经深了。

胖子洗完澡就去睡了，我没什么睡意，干脆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院门口看星星。

夜凉如水，银河渐现。星光是最璀璨的钻石，缀在深蓝色的夜幕上，银河如流水般从天的这一头流淌至另一头，逐渐消失在遥远的天界。

起风了，树影摇曳，在地面上投下舞动的身影。远方的青石板阶上，一个高挑的人影，背着硕大的登山包，腰间挎一把短刀，渐行渐近。

闷油瓶今天回的还挺早，我笑了笑向他招手，“小哥，回来啦！怎么还带了串葫芦？”

“胖子想要个酒葫芦。”他把东西放下，摸摸我的脸，在我身边坐下。

我指指新装的灯对他道:“这是我和胖子新创的灯语。”

闷油瓶看着我，表情有点疑惑。

“是‘等你回家’的意思。”我说。
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微笑起来，星光落在他眼睛里，亮得惊人。我情不自禁凑过去吻他，两人在暖黄色的光晕下安静地接了个绵长的吻。

认识十多年，我只对闷油瓶许过一个承诺，践行这个诺言几乎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，但所幸最后我带他回家了。

未来的几十年或许也只会有一个承诺，我等他回家，说到做到。
 

人生不相见，动如参与商。

今夕复何夕，共此灯烛光。

 

END